车站雪夜
我只有17岁。一年前高中毕业后,我作为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的“知青”之一,定居在甘肃西部的一个小山村。经过一年艰苦的“再教育”,思念亲人,渴望美食。我登上我们村的手扶拖拉机从火车站拉煤,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我们村离我家所在的省会兰州有三四百公里。这是典型的不毛之地;没有汽车和火车。最近的小火车站也有七八十公里远。记得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北风夹着小雪无情地扫过光秃秃的山梁。我们黎明时出发。我背的是当时知青流行的军用挎包。里面有两条内裤,洗漱用品和两个玉米饼。一路上北风刺骨,脸如刀割。我用棉帽和围巾裹住头,把手伸进棉衣的袖口,蜷缩在拖拉机拖斗的一个角落里,在雪地里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前行。这就是西北山区常见的所谓“简易公路”。泥泞的路面,而且路面很窄,只能供小型拖拉机行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睡着了。好像渐渐失去了冷的感觉。
突然,我被自己身体的猛烈撞击惊醒。我没有感到头晕,直到我被吓得浑身疼痛难忍。我发现自己被扔在山坡上的雪地里。拖拉机也翻进了山沟。我急忙跑向拖拉机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见他在不远处起身。也是一脸惊慌。是啊,他看起来也很好。直到那时我才注意到雪下得很大。不用说,拖拉机滑到了沟里。我暗自庆幸,我是幸运的,没有被关押在拖斗手下。我们两个站在那里,对视了一会儿,好像要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活着,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和熄火的手扶拖拉机跑到沟底。这个山沟虽然只有三四米深,但是坡度并不算太陡。但是我们不可能把它弄起来。我问他怎么办,他只是摇头。一脸的沮丧和无奈。让我看看我的手表。快十一点了。心里苦:完了!本来打算中午坐火车的,但是好像没希望了。我问他从那里到火车站有多远。他想了一下,回答大概30公里。我估计了一下时间,如果我步行和跑步的话,我可能会赶上晚上7: 30的火车。但是让他一个人呆着呢?他可能知道我的想法。对我说:
“你走吧,顺着路走。天黑前到那里。我去前面的村子找人帮忙。”
我二话没说,捡起地上的挎包,几步就爬上了山顶,沿着简易公路跑了起来。
出门一个小时左右,肚子开始咕咕叫,腿也开始发软。但当我把手伸进挎包时,我发现我带来的两个玉米饼不见了。也许他刚才翻车的时候滚了出去。我很着急,但是没有找到。现在回去恐怕太晚了。那一带都是野山,别说餐馆了,一路上很难找到人家。我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团,吃了它,然后继续前进。只要我们能赶上末班车,第二天早上就能到家。一想到要和全家一起吃年夜饭、放鞭炮,我的腿又壮了起来。
经过大约七八个小时的马不停蹄的跋涉,我终于看到远处那个小火车站发出的两三盏灯区的灯光。当时激动得鼻子都酸了。喘着粗气拖着两条泥腿来到站台,看到七点差十分,时间绰绰有余。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腿太软了,支撑不住身体。我坐在雪地上,再也不想动了。直到我休息了一会儿,我才开始四处张望。这是最小的火车站。除了一栋房子、一个平台和几排铁轨,什么都没有。至于候车室,大概就是站台上的两个水泥凳子。这时我注意到站台上除了我还有一个乘客在等车。这个人个子不高,头上几乎戴着一顶军用棉帽和一个大口罩。穿着一件有点太长的军大衣。看来他无疑是个知青。可能是因为太冷了,他不停地来回跺脚。我向他挥手致意。他也向我点点头。我很高兴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车站遇到一个旅伴。我不知道是我急于缓解一整天的孤独,还是因为他放在凳子上看起来像食物的东西吸引了我。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试图了解他。
“你也坐了207次?”
对方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天的最后一趟列车,无论西向东,也是每天仅有的三四趟停靠在那个小站的列车之一。
“去哪里?”我接着问。
"...龙溪”。对方在吐出这两个字之前似乎犹豫了一下。
我一下子傻眼了:虽然隔着口罩声音很模糊,只有两个字,但却向我传达了一个明白无误的信息:对方竟然是个女的!不知道是因为昏暗的灯光和她的包装,还是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网兜上。居然没看清对方是男是女。难怪她看起来有点防备。我当时也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那个年代,陌生男女之间交谈是不自然的。于是我嘟囔着“好冷啊!”,一边还开始搓手跺脚。一两分钟后,她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也是知青吗?”她摘下面具问道。
我想这也应该是明知故问。我的口音和我的衣服已经充分证明了我的身份。当年知青和当地农民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更何况现在是年底,当地农民都待在家里准备过年。谁会坐火车?大多数知青已经回家了。我晚了几天,因为我留下来帮队里的会计清理一些旧书。
“几点了?”她不停地跺脚,走近我一点。
当时的知青都是以“分”为标准的。一般一个村有一个点。小点三、四个人。有十几个。我们交换“点数”后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公社的。但因为地域辽阔,人烟稀少,我们村相距十几里,所以一直没见过面。这时,对方的戒备慢慢解除,我的尴尬也渐渐消失。我们开始一句一句地交谈。我才知道她姓罗,比我早一年下乡。我一直在一所村办小学当老师。因为帮村里的小学生排练舞蹈,今天才回家。这个时候,她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眼睛时不时瞥一下网兜。里面有一些红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柿子。我的饥饿感从第一次看到网兜就一直在涌出酸水。我努力不咽口水,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迷人的红色诱惑。
“你还没吃晚饭吧?”
这么普通的问题。对我来说听起来很美。它对我的感动不亚于我小时候从河里被救上来时的感受。
“晚餐?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早餐。”
她走到石凳前,弯腰解开网兜。我不由自主地双脚跟着。她打开网袋,拿出一个纸袋。再次打开纸袋。里面有一些煮鸡蛋。她把纸袋放在我等待的手上。接下来的几分钟是怎么过去的就不用描述了。我都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剥鸡蛋壳。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她盯着我的样子。虽然我大概只是在狼吞虎咽间抬头瞥了她一眼。那是双美丽的眼睛。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眼睛。有三分惊讶,两分同情,一分满足或自豪。我觉得我当时的形象只能用“可怕”来形容。当纸袋里只剩下一个鸡蛋的时候。我只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头问她:
“你呢?”
“我吃过了。这是楼主让我路上带的。我还有别的事。”
我知道鸡蛋在那个年代是很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在农村。她如此慷慨地给了一个陌生人。感激和愧疚促使我不顾“胃肠科”的强烈抵制,把剩下的鸡蛋包好,放回网兜。那时候知青普遍吃得多。我曾经在夏收时一顿饭吃了九个馒头。而且我饿了一天,走了几十里路。毫无疑问,她看到我看起来仍然很饿。又拿出了几个柿子和一些地瓜干。我正准备蹲下以“剩胆子追穷匪”之势消灭“残敌”,突然看到有人来了。原来是站长,大概也是车站唯一的工作人员。
"公共汽车晚点了。"他似乎有点抱歉地告诉我们。
在那些日子里,火车晚点是常事。尤其是看到车站就要停车,看到车就要让路,名副其实的所谓“慢车”。所以我并不惊讶。我觉得站长自己出来用这种表情告诉我们有点不太正常。当时坐火车的人肯定都领教过车站工作人员的恶劣态度。但是目前这个黑黑瘦瘦的站长,五十岁左右,看起来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我很高兴,虽然我今天的旅行很糟糕,但我遇到了所有的好人。
“多晚?”她似乎也不惊讶。
站长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我们俩。说出真相。原来,山里下了好几天大雪,落下的雪完全堵住了一个隧道入口。现在有关部门肯定正在组织人清理。很难说多久能通车。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做,至少火车不能在黎明前到来。
“我能做什么?!"直到那时我们才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
西北高原冬天降雪不多。这种鹅毛雪特别少见。所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们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已经被雪覆盖了。除了平台上的这个小地方,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就我所见,我看不到一所房子。而这个小站上显然没有过夜的地方。站长告诉我们,铁路沿线往西两三里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客栈。我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地方住。我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看来如果不想冻死在这个平台上,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于是我们拿起东西,冒着大雪,踏着卧铺往西走。半小时后,我们发现这个村子最多有十几户人家。这家小旅馆就在村头。我们敲了很久,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店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听说是来住的知青,我们也没说什么。点上一盏煤油灯,领着我们走进一间黑暗的小房子。告诉我们这是唯一的房间。无论我们如何反应。她自己去上班了。只见她赶紧往炕洞里塞了些树叶和麦秸,然后点着了火。我出去拿了另一个热水瓶。最后,他向我们要了两元钱,转身走了。我和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我会在村子里找到另一条路。我提出了唯一合理的建议。她一开始没说话。好像是默认了。当我走出门时,她追了出去。
“这么晚了,能找个地方住吗?”
“应该没事。家家敲门是件大事。"
我这么说,但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个时候农民已经睡着了。而且很多家庭都养狗。这么贸然敲门真的有点吓人。
“你为什么不呢...不如就在这里凑合吧?”
她显然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我此刻真的左右为难。说真的,一家人敲门是需要一点勇气的。但是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分享一个小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其实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我在她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期待,甚至是请求。在这样一个雪夜,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村庄,在这样一个阴暗的小屋里。别说一个女生,就连我自己恐怕也会有同感。这时,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好像小姐姐就站在我面前,需要我的保护。这无疑比晚上敲门甚至对付饿狗更能体现我的男子汉气概。于是我一言不发的跟着她回了房间。
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环顾房间。这是典型的西北农村小土房。靠墙有一个土炕。像所有当地农民的家一样,炕上铺着竹席。上面有床,看不到旧被子。窗前有一张未上漆的桌子和一个三条腿的凳子。这是房子里所有的东西。我看着那不太宽的土炕,又觉得尴尬。站在房间中央不知所措。她一进房间,就开始来回走动。先把桌子上的灰尘吹掉,把我们的行李放上去。然后他用手拍了拍旧破被子上的灰尘。拿出一些卫生纸,擦拭炕席。这才摘下口罩,摘下棉帽,让两条长辫子拖下来。然后倒了些热水,在毛巾上擦脸。然后脱下军大衣,潇洒地披在肩上,踢掉两只湿漉漉的鞋,熟练地盘腿坐在炕上。此时的她,完全恢复了一个女孩的本来面目,显得那么端庄文静。我也有机会仔细看她。公平地说,即使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她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那时候我们男知青晚上躺在炕上喜欢评论女知青和村里有魅力的女青年,一个个打分。我估计,如果我们当时公认的最漂亮的女人杨丽坤得了65,438+000分,我的伙计们至少得给这个女孩打90分。她穿着草绿色的军便服和一条Landika裤子。这件当时很普通的服装,在她身上显得非常优雅得体,透露出一种酷酷的英姿。她齐腰的辫子给她增添了几分魅力。她的脸似乎有点圆。肤色白里透红。五官除了眼睛,说不出什么特别的。也许她所有的魅力都集中在那两只清澈透明的大眼睛上。那是不用言语就能准确传达思想感情的眼睛。而且她的气质很独特。但是有什么独特的,我说不上来。大概和她是军队知识分子的家庭背景有关吧。她的父母都在军队医院工作,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只记得她脸上没有常见的“红二团”。那就是我们所说的农村妇女和长期下乡的受过教育的妇女。由于西北高原多风多霜的气候,当地大多数女性脸上都有两处因毛细血管突出而引起的红晕。
“你还在干什么?上来暖暖脚。”看到我一直盯着她看,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刚刚意识到我有点粗鲁。赶紧在包里找你的毛巾。
“是的,如果你来了,你就安全了。”我灵机一动,想出了这句妙语。当我挽起袖子想用水擦脸的时候,她突然哭了:
“你胳膊上怎么有血?”
我抬起右臂,看到手腕一侧有血迹,衬衫袖口也被鲜血染红。我记得我今天翻车的时候受伤了。当时吓了一跳,然后就急了,盖了棉套袖,但是一直没注意到流血。但对我来说,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有一次上山砍柴,树枝用柴刀劈到了我左手的食指,几乎把整个手指都砍断了,袖子有一半被鲜血染红了。只是用抹布包了一下就回来了。这时候她跳下炕把我拖到煤油灯下,仔细看了看伤口。然后打开你的旅行包,找出一小瓶碘酒和一小团药棉。她用一只手抬起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蘸上碘酒,轻轻地敷在伤口上。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但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我不能错过在女生面前逞英雄的机会。
“疼吗?”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显然没有被我的掩饰所迷惑。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关云长刮骨疗毒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是什么痛?”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禁沾沾自喜。它不仅隐藏了我的尴尬,也显示了我的勇气和我的文学技巧。但她瞥了一眼嘴角,轻轻一笑。不知道是不赞成我的类比,还是嘲笑我故作轻松的样子。她涂了碘酒后好像还不放心,就从兜里掏出一条白手帕,抖出来绑在我手腕上。我默默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小时候我妈好像也为我做过类似的事情,但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照顾得这么细心,还是第一次。我只是盯着她的手发呆,连“谢谢”都忘了说。这成了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当她做这一切时,她总是显得平静而自然。就像一个大姐姐在照看一个调皮的小哥哥。我不得不在心里暗暗佩服她。我前一年刚下乡。但处处表现出细致周到、落落大方。相比之下,我自己才是真正的少年。
然后我们都盘腿坐在炕上。她拿出一张卫生纸铺在炕上,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我又后悔了,想打自己两下。为什么不体贴一点,多带点吃的再走?现在真是一团糟。她漫不经心地递给我地瓜干,半开玩笑地说:
“来吧,吃夜宵。不客气我们都是战壕里的战友。”这是当时流行的说辞。
我们一边嚼着地瓜干,一边聊着天。聊他们的家庭和学校,聊农村生活的风风雨雨,聊知青间的趣事,聊刚刚解禁的五六十年代的电影...然而,最让我们兴奋的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刚刚恢复的高考。我和她都打算夏天参加高考。我告诉她,我想考中文系,以后当编辑或者记者。她说她想去医学院,成为一名医生。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午夜。我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她的眼睛渐渐开始失去光芒。这个时候房间里很冷。下半身坐炕上也没事。上半身开始冻僵。
“天冷了。我想我们最好躺下来谈谈。”她颤抖着向我提出了这个我等待已久的伟大建议。大概是寒冷和困倦赶走了我们每个人最后的心理障碍。她建议她躺在里面,我躺在外面。她盖上外套,被子是我的。之后,我挪到墙根儿上,盖上外套,和衣服一起倒了下去。我拉开被子,本能地趴在另一边。但不一会儿,她突然翻身起来。大概意识到她这边是炕头,而我这边是炕头。通常炕比炕头热。所以她建议我们都躺在炕上。现在,女孩子都那么大方,我为什么要忸怩作态?也乖乖地服从了。
就这样,我们一对陌生的青年男女,在这样一个雪夜,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山村,肩并肩,躺在这个不足两米宽的小炕上。虽然空间狭小,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但由于整天奔波的疲劳,我还是很快睡着了。
.....我们的几个伙伴正在山里猎兔子。我看见一只受伤的兔子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看它可怜的样子。我决心拯救它。于是我把它轻轻地抱在怀里,怕它再受到伤害。它毛茸茸的兔毛蹭着我的下巴,痒痒的,脆脆的。。。
我睁开眼睛,愣住了。摩擦我下巴的不是兔子,而是她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都翻身了。大概是因为土炕的温度在逐渐降低,室内更冷了。我们本能地相互依偎以保持温暖。我不知道她的外套去哪了,整个身体都缩到我盖的被子里了。此刻,我们不仅面对面,而且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前,一只手还放在我的脖子上。虽然我们都穿好了,但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十七岁,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不难想象我当时的恐惧和尴尬。虽然那时候我已经成熟了。对异性的潜在欲望也开始发展。我和很多同龄人一样,经常在晚上躲在被子里发动“自卫战”。然而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当我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当然不算婴儿期)和一个漂亮的女孩上床时,我没有丝毫的性反应。可能是因为她对我大姐的普遍关心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吧。也许她睡梦中的安静表情是庄严而圣洁的。总之我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紧张,尴尬,不知所措。一开始我想动她的手,转过身去,但是又怕吵醒她。看到这一幕就更尴尬了。而且她睡得很香,我不忍心打扰她。不得不呆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不可抗拒的睡意又拖着我进入了梦乡...
“起来,起来!”
我被她吵醒了。我睁开眼睛,发现是亮的。连忙一个筋斗爬了起来。看来她已经起床很久了。她告诉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应该赶快回车站。我同意。让我们几分钟后准备好。沿着铁路回到站台。太巧了!公共汽车很快就会来。我帮她拿了行李,上了车。车里没几个人。让我们找一个靠窗的座位,面对面坐下来。然后我自告奋勇去买早餐。买了很多油条,稀饭,咸菜。虽然我吃了大部分,但终于为有机会报答她感到一丝安慰。吃饭的时候,她突然笑着问我:
“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这么慷慨吗?我一见到你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带给你?”
我摇摇头。
“因为你就像一只饥饿的大狼。我怕我不喂你,你就把我生吞活剥了。”然后她咯咯地笑了。我忍不住笑了。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开心,那一刻觉得她特别可爱。
早饭后,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我昨天把能说的都说了,还是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想起昨晚的事。我猜她醒来的时候一定脸红了。就这样,我们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高原雪景,陷入了沉思...
火车风驰电掣,很快就要到达陇西了。当我意识到我们很快就要分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依依不舍。我不禁抱怨这列慢车似乎比快车还快。我希望它能跑得慢一点,每站都停得久一点。甚至潜意识里希望铁路再堵一次。这样我们可以在一起呆一段时间。然而,这个希望很快破灭了。火车很快就进站了。她跟我说再见的时候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我看到的是一张灿烂的笑脸。然而,她的大眼睛清楚地告诉我,她也希望有更长的旅程。我尽量避开她的目光,借以隐藏自己的情绪。我的理智试图告诉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然而,此时此刻,理智被分不开的强烈感情所淹没。看着她朝出口走去的背影,我觉得眼眶有点湿润。我还是觉得奇怪。和在一起几年的同学朋友分手,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火车缓缓启动。我又把头伸出窗外,想再看看这个车站和这个城市。突然,我看到一个人影在站台上挥手。是她!没想到,她又回到了站台。我不顾旁边乘客的安全警告,把身体伸出窗外,拼命向她招手。火车不断加速,她变成了一个小点,最后随着车站消失在地平线上...
春节后不久,我回到了知青点。几天后,我找了个借口去她村找她。但是她还没有回来。一个月后我又去了一次。她去县里开优秀民办教师表彰会。自从忙完农活,开始准备高考,我就再也没去过他们村。7个月后,我拿到了某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听说她还考过医学院。在我离家准备上学的前一天,我再次来到她的村庄,希望能见到她。然而,一进村,我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罗燕在两天前的一次意外塌方中丧生了!这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震惊最悲伤的消息。我突然好像变成了一根木桩。我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而且是在她人生最美好阶段的开始!我几乎不记得接下来的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入学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平静。有一天晚上我跟室友说了这个经历。我们宿舍,八个人,关了很久的灯还是很吵,但是那天晚上一直很安静...
我有时甚至怀疑整个经历是一场梦。或者我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场梦。但是,留在我手里的白手帕,那个紧紧陪伴着她的,沾着我鲜血的白手帕,一直提醒着我,这不是梦。二十多年过去了,从农村到城市,从西北到华南,从东半球到西半球,无论我走到哪里,这块手帕都一直伴随着我...
“垂直线的定义:任意两点以90度夹角延伸,相交于一点。随着两条线段的延伸,两点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